单位变更或消灭时，是否应当追究犯罪单位的刑事责任？

单位变更或消灭时，是否应当追究犯罪单位的刑事责任？

对于这一问题，刑法理论上存在两种不同的意见。一种意见认为，发生前述状况，犯罪单位已不存在，即使犯罪所得由变更后的新单位承接，仍不应当将变更后的单位作为犯罪主体处罚，也不能被列为被告单位。另一种意见认为，应当区别情况进行对待：原犯罪单位发生变更时，其财产流至分立、合并或者资产重组后的新单位，表明原犯罪单位与新单位之间的关系并未割断，故应当由新单位在其所承接的债权范围内承担相应刑事责任；原犯罪单位被依法注销或宣告破产时，其主体资格已经消灭，如同自然人的死亡，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，不应再追究单位的刑事责任。

司法解释显然支持后一种意见。2002年7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海关总署联合下发的《办理走私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第19条规定：单位走私犯罪后，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况的，只要承受该单位权利义务的单位存在，应当追究单位走私犯罪的刑事责任。在《关于单位犯罪后，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况的，以及犯罪单位被依法撤销、宣告破产等情况下，如何追究刑事责任及裁判文书中应如何表述问题的意见》中，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审判长会议经研究也一致认为：单位犯罪后，犯罪单位发生被撤销、宣告破产等情况的，因该单位已经消灭，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，无法承担刑事责任，故对其不再追究刑事责任。单位犯罪后，该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况的，该单位虽主体发生变更，因其实质上并未消灭，其权利义务由变更后的单位承受，故对其实施的犯罪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，仍应追究单位的刑事责任。

应该说，司法解释的处理方式是合理的，能够得到刑法理论的支持。在犯罪单位被依法注销或宣告破产的情况下，由于原单位作为单位的资格已经终止，其行为能力与权利能力也相应丧失，在法律上被认为已经“死亡”，它将产生与自然人死亡一样的法律后果，故不能再追究单位的刑事责任。与此不同，在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形时，犯罪单位并没有完全消灭，其主体资格为变更后的单位所吸收，相应的权利义务也由后者承担。根据有罪必罚和罪责自负的原理，只要承受犯罪单位权利义务的主体存在，便应当追究犯罪单位的刑事责任。

需要注意的是，在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形时，刑事责任的追究对象仍然是原犯罪单位，而不是变更后的新单位；新单位只是在原犯罪单位被判处罚金的情况下作为被执行人。前述《办理走私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第19条还规定：走私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资产重组后，原单位名称发生更改的，仍以原单位（名称）作为被告单位。承受原单位权利义务的单位法定代表人或负责人作为诉讼代表人。人民法院对原走私单位判处罚金的，应当将承受原单位权利义务的单位作为被执行人。罚金超出新单位所承受的财产的，可在执行中予以减除。该规定虽然处理的只是单位走私犯罪的案件，但可作为办理其他单位犯罪案件中遇到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情形时，如何追究刑事责任的参照。此外，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《关于企业犯罪后被合并应当如何追究刑事责任问题的答复》也指出：人民法院审判时，对被告单位应列原犯罪企业名称，但注明已被并人新的企业，对被告单位所判处的罚金数额以其并人新的企业的财产及收益为限。由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审判长会议达成的前述《关于单位犯罪后，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等情况的，以及犯罪单位被依法撤销、宣告破产等情况下，如何追究刑事责任及裁判文书中应如何表述问题的意见》表达了类似的观点。该《意见》指出：根据我国刑法犯罪主体和刑罚主体相统一的原则，犯罪单位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情况的，应当追究原犯罪单位的刑事责任，而不能追究承受原犯罪单位权利义务的新单位的刑事责任。制作裁判文书时，仍应以原单位（名称）作为被告单位，原单位名称发生更改的，在原单位名称后用括号注明“何时已变更为×××单位”字样；承受原单位权利义务的新单位法定代表人或负责人为诉讼代表人。对发生分立、合并或者其他资产重组的原犯罪单位追究刑事责任判处罚金时，应当将承受原单位权利义务的新单位作为被执行人；罚金超过新单位所承受的财产的，可依法在执行中予以减除。

（摘自陈兴良主编《刑法总论精释》598-601页，该部分作者为劳东燕，个别处略有改动）